课程?项目?服务

——美国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的三重路径

时晨晨

据2016年美国联邦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和美国健康与公共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统计，当前美国18岁以下未成年人中有五分之一的儿童和青少年正在饱受心理健康问题的折磨。这些心理健康问题表现为压力、焦虑、欺凌、家庭问题、抑郁、学习障碍、酒精和药物滥用等。诸如自残和自杀等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在美国青少年中的发生概率也在不断增加。

就当前社会的发展来看，心理健康不仅仅简单地指向没有心理疾病，它也包含个体的社会、情感和行为健康，以及应对日常生活中各种挑战的能力。一旦出现心理健康问题，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个人、家庭，甚至整个社会也会遭受严重影响。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护理学院主任伯纳黛特（Bernadette Mazurek Melnyk)教授表示:“学生心理健康问题在美国所有学校的课堂上和走廊里都能发现。然而，美国中小学长期以来一直没能够成功地解决学生心理健康问题，直到一个个骇人的新闻标题——‘自杀死亡’‘吸毒过度死亡’‘枪击死亡’等，被带入大众讨论的视野，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为此，美国近年来开始更加重视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联邦教育部2016年启动“健康学生，成功未来” (Healthy Students, Promising Futures)计划，加强对影响学生心理健康因素的研究。联邦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也在研制高效的学校心理健康教育标准，以帮助学校评估并改善心理健康教育。具体到学校层面，美国中小学也在不断完善对学生的心理健康支持体系，主要是从心理健康教育（Mental Health Education)和心理健康服务（Mental Health Services)切入，开设符合学业标准要求的心理健康课程,积极将大学研究团队研发的高效心理健康项目引入学校，并努力为学生提供方便的校本心理健康服务。

开设符合学业标准的心理健康课程

美国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所依附的主要路径就是心理健康课程。从目前来看，美国各州的学业标准均把心理健康作为重要教育内容纳入到健康课程（Health Curriculum)体系中。而且据最近的新闻报道，美国纽约州甚至以法律的形式强制州内所有小学、初中和高中从2018学年起必须要把心理健康纳入到健康课程中。纽约州心理健康协会的相关负责人表示:“我们是美国第一个为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立法的州。我认为纽约州的这一做法是现象级的。我们正在给其他州树立心理健康教育的榜样。”

下面我们以美国较早将心理健康纳入健康课程的马萨诸塞州为例，看看该州的心理健康课程学业标准究竟是怎样的。

马萨诸塞州的健康课程名为“全面健康课程”(Comprehensive Health Curriculum)，这门课程覆盖学前教育至十二年级，每个年级都会根据学生的发展水平设定出难度相当的、同所处年龄段相关的健康话 题。这样一个计划周全、常年连续的健康课程，能够确保学生完整地、均衡地学习有关健康的知识内容。不管在哪个年级水平，这门课程均包含四大模块14个单元。其中，心理健康在整个健康课程中的位置如表l 所示，它隶属模块二“社会-情感健康”，是整门课程的第五单元。

1.总体学习目标

马萨诸塞州全面健康课程认为，心理健康是一个多维领域，涉及生活的所有方面，尤其是表现在情感和社会幸福上。个性、品格、遗传和环境、自尊、决策均会影响到学生的心理健康。心理健康模块教学的重要目的包括：帮助学生识别人类的情感和情绪，并探索人类的身体和心理是如何受到这些情感和情绪影响的；促进自我实现；学会应对和解决冲突、发展决策过程的技能。所以，该州全面健康课程的心理健康模块所覆盖的学习领域有三项：情感与情绪、身份认同、决策。这门课程期望学生能够实现如下课程目标：习得有关情绪健康和身体健康、情绪管理、个性和品格发展、社会意识的心理健康知识；学会促进自我悦纳、决策、处理压力、自杀预防等心理健康技能。简言之，不仅要收获心理健康知识，也要掌握心理健康技能。

2. 分段学习目标

马萨诸塞州的全面健康课程希望该州学生在心理健康模块学习上，能够在3个时间段、3个学习领域实现19个学习小目标，具体如表2所示。

引介高校研发的有效心理健康项目

除了核心的心理健康课程外，美国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另外一个重要的路径就是引介高校研究团队所研发的、被实践检验是高效能的心理健康项目。下面以在美国中小学传播最广泛的“为个人赋权创造机会” (Creating Opportunities for Personal Empowerment,COPE)项目为例进行简要说明。

1.项目的理论基础

“为个人赋权创造机会”项目的研发者是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护理学院研宄团队。该项目研究人员在心理健康、精神卫生等领域有着多年的实践经验，并摸索出认知-行为（cognitive-behavior)治疗方案对年轻人心理健康修复与建设的积极影响。这种治疗方案让儿童和青少年直面消极情境，并通过积极的思考和行为，来做出更加健康的选择，进而促使他们更加成功地处理日常生活中的挑战。研究团队成员多年来一直在使用认知-行为治疗方案，帮助改善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为了让更多的青少年受益，研究团队成员的重心转向探索如何让中小学教师也吸收和掌握认知-行为方案的关键概念和技能，并把它们融入学校课程中。最终，旨在帮助中学生养成健康生活方式的心理健康干预项目——“为个人赋权创造机会”诞生。

2.项目的运行

目前，“为个人赋权创造机会”项目己经被美国30多个州的中学引介和实施。该项目在中学里的运行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

一是教授学生专门课程。项目针对学生开设的专门课程一般被中学放置在健康课程中进行教学。项目学校可根据学校情况自主选择纸本和网络两种教学形式，以及7课时和15课时两种教学方案。这种专门、集中的课程学习意在帮助学生发展更加优质的认知-行为技能，而认知-行为技能的建构会使学生认识到，他们的思维方式同他们的情绪、情感和行为紧密相关。此外，项目也会教中学生问题解决方法，以帮助他们管理情绪和有效沟通。

二是培训教师专业技能。项目认为美国中小学为改进心理健康教育还能采取的最后一步“保底”举措就是，让学校全体教师（尤其是除了心理健康教师之外的普通教师）都学会如何帮助学生进行认知-行为技能建构的知识，并鼓励他们在日常的课堂教学中渗透对学生认知-行为技能的培育。这样，学校所开设的所有课程（不仅仅是健康课程）都能帮助学生关注他们的心理和身体健康，并增强认知-行为技能，增强他们处理难题的能力、应对压力的弹性。

3.项目的成效

2013年，项目研究团队面向美国西南部将近800名青少年开展了一项对比研究。被试成员的一半是参加项目学校学生，另外一半是参加传统健康教育课程的学生。对比研究显示，项目学生不仅学业能力与表现得到显著改善，而且诸如酗酒、肥胖等健康问题也得到改善，此外，那些在参加该项目时有严重抑郁症状的学生在项目结束后的一年内都没有复发。而那些参加传统健康课程学习的学生却没有展现出相似的改善与进步。

提供社区支持的校本心理健康服务

美国中小学心理健康支持体系除了心理健康教育外，还有配套的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据统计，美国中小学学生第一次出现心理疾病症状的平均年龄是14岁，然而第一次寻求心理健康服务与支持的平均年龄却是24岁。此外，由于各种原因，如因患上心理健康问题而感到羞耻、相关治疗服务渠道的可获得性差等，仍有高达60%的中小学学生从来没有接受过他们所需要的治疗与服务。因此，便捷、可获得的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日渐被重视。

1.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理念

校本心理健康服务建立在一个核心理念基础之上，即学校是向儿童和青少年提供心理健康服务的理想场所。美国每个社区都至少配建有一所学校，社区的大部分孩子每天在学校里至少要待6个小时。所以，学校为预防和干预学生心理健康问题、积极建设学生心理健康、定期进行家校沟通提供了一个理想的场所。学校自己雇佣的专业人士，如学校心理咨询教师（School Psychologists)、学校辅导员（School Counselors)、学校社工（School Social Workers)和学校护工（School Nurses),对学校里的学生、家长和其他教职员工也都非常熟悉与了解，这有助于提供方便的心理健康服务。事实上有研究己经表明，当学校设有心理健康服务时，学生试图寻求咨询服务与帮助的可能性会增大；而且也有一些案例表明，在农村地区，学校是整个社区中唯一提供心理健康服务的地方。

美国中小学的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一般包括，社会与情感学习、心理建设、修复与适应、未成年人向成年人过渡的积极联结。校本心理健康服务被证实是最有效的学校安全策略之一，接受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不仅会使学生拥有安全感,而且还感到自己被赋有汇报安全问题的权利。因此，校本心理健康服务还被视为创造和维持校园安全的基本要素。增加学校里的心理健康服务与支持，对于保障学校和学生的身体和心理安全，提升学生学业表现和问题解决技能是十分重要的。

2.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人员

不同于社会上的心理健康服务人员，美国中小学的校本心理健康服 务人员还需要进一步的校本化培训。正如同儿童不简单的是小“大人”一样，学校也不是使用“粉笔和黑板”的私人心理健康诊所。所以，学校自雇的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在入校时还要接受特殊的校本化培训，以便在学校环境下进行适当工作，保证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高效能，保障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支持学校的使命和目的——学习。一般来说，学校辅导员、学校心理咨询教师和学校社工是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主要提供者，他们所具备的专业知识领域包括（不局限于）：教育法律、课程与教学、课堂和行为管理、个人和团体咨询、学习障碍、学校安全和危机应对、有效的纪律、文化能力、同家庭和社区的沟通等。

3.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保障

建立一个全面、持续的心理健康服务支持系统是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有效解决学生多种心理健康需求的保障。美国中小学己经充分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校本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在不断寻求社区心理健康服务的支 持，以努力建设全面心理健康服务的多层次支持系统（a multitiered system of supports, MTSS)。多层次支持系统意在帮助学校促进所有学生的心理建设，识别并解决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以及为那些有需求的个别学生提供日益集中和数据驱动的服务。多层次支持系统的核心与关键是寻求社区心理健康服务提供者的合作与支持。一般而言,社区心理健康服务提供者能够向学生提供那些超出学校能力范围的补充性或密集性的心理健康服务。

时晨晨，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